小马祭品

浅光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见外面漂亮的蓝天是什么时候了,生活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戏弄着你,即使是平时随处可见的事务,也许有那么一天,也会变成你无比渴求的奢望。浑浊的空气让浅光难受的想要摇晃她的脑袋,可是即便是这种简单的小愿望,也在绷带的层层紧裹下无法实现。“呜……唔……”低低的呜咽声从喉咙当中飘扬而出,浅光甚至为此感到庆幸——真棒,我的声带还没有完全枯萎成一块朽木。
安安静静的躺在密室的石板上,被绷带紧紧包裹缠绕的小雌驹思索着,思索着她究竟是怎样落到今天这种狼狈处境的,嗯……也许故事要从三天之前,她与好朋友一起出去散步的那个夜晚说起……

“你觉得这儿怎么样?很安静,离大路有一点距离,小动物们不会被其他小马的到来吓跑,很适合你写生呢。”林雪轻轻地拍打着翅膀,落在浅光的身旁。“是啊,确实不错,而且花也很香,可惜没把画板带来。”浅光集中精力,把独角点亮,看着周围的一片生机盎然安心的说道,两个小雌驹相视而笑,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一直到奇怪的灌木丛的响动声打破了这份寂静。有句俗话说得好,好奇心会害死猫,这句有名的话对于小雌驹们来说,也是一样的适用。
当浅光透过灌木丛看见外面的景象时,她的瞳孔因为惊恐而扩大了,而林雪则也压抑着自己的喉咙,不然她发出惊叫声来。几个穿着带兜帽长袍的小马正用他们的魔法举着一个不断的挣扎的独角兽,很明显是他们刚刚从附近路上掳来的路过小马,被他们无情地拖入丛林深处。绝望的呜咽声不断地从被布条塞住的嘴巴里面发出,却无济于事,只能被那些长袍小马们粗暴的塞进了他们停在一块草坪上的汽车的后座,其中一个小马用魔法飘来了一根试管一样的东西对着他们的俘虏忙碌着。“可恶,又不是……”那个小马懊恼的自言自语着,然后恶狠狠地把那个小马推了进去,关上了车门。而车门上那诡异的标志,无疑是对林雪与浅光揭示了这些小马们的身份——一个可怕的邪教组织。
“嘿,看啊,可爱的两个小姑娘,你们是迷路了吗?”就在浅光想要看的更加仔细一些的时候,头顶的灌木丛被猛的掀开了,手电筒的光芒直直的打在两个小雌驹的身上,晃的她们睁不开眼睛,光芒之下,那个刚刚巡逻归来的邪教侦查员得意洋洋的脸,显得是那样的可怖与讥讽。

“去,老实点!想活命就乖一点趴地上!”当浅光在魔法的闪烁当中被强行摁在地面上的时候,映入她的眼帘的,是从后备箱当中漂浮而出的一捆捆麻绳,前蹄被强行扭曲到了背后,处于骨折边缘所带来的阵阵剧痛感让她无力反抗。“去你的!你们动手麻利一点,赶快把她后面也绑起来,小崽子后蹄乱蹬踢的还真疼啊……”不远处的林雪依旧在反抗着,但是收获到的只有那些教徒们恶狠狠地猛踢着她的小腹。
绳子从脖子后绕过,所带来的拘束感让浅光意识到也许这已经是她们自由的终点了。“嘿,听着,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但是只要放过我朋友,我可以给你们赎金……”和邪教徒谈判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他们不是绑匪,但是浅光依然在尝试着阻止着这场灾难的发生,但是当那些小马们面向她一言不发,只是露出了兜帽之下那讥讽的眼神之时,浅光的内心顿时如同沉入了万丈深渊——她意识到这场绑架已经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为首的一个身影向着她们走了过来,他走得不快,但是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沉重。“你们不应该满足你们自己的好奇心的……幸好我们的后备箱还能塞得下两只迷途的羔羊,不过在此之前,还是先验一下货的成色为好,即使这批的‘进货’一开始并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与其说他是在对浅光和林雪宣告她们的命运,倒不如说是他在自言自语的祷告和下达命令。
蹄子的步伐声从身后传来,橡胶蹄套被戴上那充满了弹性的声音在耳边清脆的响起。“等等,你们打算……不,别过来,呜……”林雪的挣扎戛然而止,浅光甚至来不及为自己的朋友而担忧,被强制塞入口中的管状物便让她立即处于了一种尴尬的处境。“别用这种表情看着我们,我们可没对你们真做什么,只是简单的唾液取样而已,祭品的血液是神圣的,不能随便抽的。”头顶轻蔑的话语响起,伴随着两个小雌驹共同的痛苦与对迷茫未来的恐惧。
“嘿,等等……不是吧……原本打算只是走个流程的,怎么会就这么巧……我去!我们捞到宝了!她是适配的宿主!”一个教徒突然之间激动的呼喊声就像炸雷一样产生了连锁反应,在所有小马之间传递着,还没等到被捆成一个整体的浅光来得及反应过来,教徒们便七手八脚的把她抬了起来,塞进了后备箱,林雪也紧随其后被塞了进来。“这一天终于到了……努力了这么久,居然最后是一个送上门的小雌驹,还买一送一,嘿嘿嘿,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浅光在后备箱盖盖上之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汽车依然在开着,周围的一切都黑咕隆咚的,除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就只有她们俩被塞住的嘴巴无助的呜咽声了,忍受着空气中刺鼻的劣质柴油味道,浅光的视野慢慢的因为适应黑暗而变得清晰,林雪依然在努力挣扎着,但是在结结实实的绳子的束缚下,只是徒增了更多的气喘吁吁与精疲力尽。不争气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又对自己朋友的内疚,也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浅光想要去安慰安慰自己的朋友,可是千言万语,却只能被堵在口中,两个小雌驹就这样看着对方,再这样的一片深不见底当中,浅光甚至内心有些希望时间就能停留在这一瞬间,至少这样,她与她的朋友就不用去面对她们的那个残酷的命运。可惜,一切也许就是这样的,命中注定,无力去改变,那条看不见尽头的命运之路。

浅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许是那些邪教徒们往后备箱里面释放了迷药?或者只是自己因为挣扎而实在是太疲惫了?她不是很想继续思考这些问题了,没什么意义,挂在周围的铁链的移动声音在她的耳朵边上不断的摩擦着,睁开眼睛,似乎是只有博物馆中才会出现的景象映入眼帘,无数的木乃伊在身边行走着,忙碌着,中间的几个邪教徒不时的给它们下达着指令,而那些木乃伊小马们就乖乖的服从着,而更远处的墙壁上,一列列铁架上挂着更多的小马木乃伊,安安静静的沉睡着,等待着“用到”她们。这就是她和她的朋友的命运吗?浅光在恐惧中思索着,但是她并不知道,眼前令她惊恐的景象,却成为了她日后所渴求的。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小马驹,我们……我们未来的祭品。”押送的队伍最终在一席摆满了贡品的桌子面前,浅光只感觉自己与林雪被端端正正的各自放在了一把椅子上,一个苍老的长者坐在她们的对面,对着她们露出冷酷的微笑,身边的一具棺材更是让她们感到无尽的寒冷。
“这是纯粹的多此一举,但是我就是忍不住想说,毕竟……我还是希望每个猎物都能明白这一切,这一切的来龙去脉,理解她们在这场伟大的献祭当中自己的牺牲有多么重要。”冰冷的话语从尚有余温的肉体当中说出,不顾因为恐惧而发抖的小雌驹们。
“几千年以前,法老陷入了沉睡……但是不会是永远,预言说过,只要找到合适的肉体吸收她的肉体之精华,那法老的巴与卡就能重新行走于世间,但是几千年了……找到合适的身体谈何容易,每一个捕获的猎物……最后都是不得不只是简单的做成了服侍于这个神殿的木乃伊仆人,无法为法老起到更大的作用,但是今天……我的小马驹,你来了,不要害怕,你会为了更伟大的事业而献身,而且你不会孤独……你的朋友会陪伴着你一起度过漫漫长夜。”

圣歌的吟诵回荡在整个神殿当中,浅光和林雪端端正正的平躺在祭祀的石板上,束缚早已被解除,但是任何试图爬起来的动作都会被独角兽们的魔法压制下去摁在原地。“放开浅光,不然……不然我们……”林雪依旧倔强地在大声嚷嚷着,但是随着经文的朗诵在她们四周慢慢浮起的一条条绷带在她们的身体周围悬浮环绕着,不甘的抗议也渐渐地失声,转而变成了不安的眼神。
摁住身体的独角兽魔法撤除的那一瞬间,小马们试图爬起来窜出石板的范围,但是绷带几乎是瞬间就缠在了胸口把她们拉了回去——谁能想到这看似柔软的布条居然会有这么强大的约束力呢?干净的布条缠绕在毛茸茸的躯体上,不知为何甚至还有些温热,但是对于那些正走向祭品命运的小雌驹们来说,此刻她们的内心却是冰冷彻骨。绷带很快就爬到了漂亮的脸蛋上,嘴巴,额头,每一个地方都被无情地封闭的严严实实——除了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们为法老贡献你们肉体的唯一通路。”大祭司的声音在一边回荡着,但是小雌驹们此时此刻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浅光因为胸口的疼痛而难受的呜咽着,林雪更是闭着眼睛忍受着剧痛扭来扭去,绷带压迫的是如此的紧致,以至于为了呼吸所进行每一次的扩张胸口都是如此的艰难与痛苦。
但是这些都不再重要了,随着最后一句经文的脱口而出,眼前一片漆黑,意识落入虚无。

“呜呜呜……”林雪的呜咽把浅光拉回了黑暗的现实。她们就这样看着对方,胸口贴着胸口,在这寸狭窄的石棺当中被铁链紧紧的固定着,从三天之前她们醒来之后就这样了,当她们醒来之后,第一个感觉就是枯萎,身上的每一寸似乎都变成了朽木,她们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永远得不到自由了,被禁锢在这绷带下的,已经是一具被抽干到一滴也不剩的小雌驹的干尸和她们绝望的意识,绷带的解除也意味着她们的灰飞烟灭,留在这暗无天日的石棺里面永无尽头,就是她们将要迎接的命运。
头顶的石棺突然动了几下,然后打开了,一个身着法老服侍的小马进入了视野。“你们就是用她们的肉体修复的我的身体?”“对,那个独角兽是最适合你的宿主了,另一个天马是她的朋友,我们拿她当了一些修饰您的肉体用的边角料,她们的关系很亲近,所以没有排异反应。”
法老看着里面被吓得发抖的两个小马木乃伊,只是微微一笑,用蹄子轻轻地抚摸过她们俩的脸颊。“谢谢你们无私的贡献,小祭品……我不会忘记你们的,至少不会把你们就这样都在棺材里面烂死……我现在还很忙,但是……等哪个周末也许我应该把你们取出来,我们聊聊天,怎么样……”法老的微笑在浅光看来是那样的可怕,一直到他合上了棺材板,一切重归黑暗为止。
浅光看向面对着自己的林雪,两个小雌驹相互对视呜咽着,她们心里面清楚,这样的日子还有很久……
……她们现在有的是时间去慢慢适应她们的“新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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